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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西方国家发迹史的强烈质疑

1998-10-07 来源:中华读书报 郑伟民 我有话说

正如有学者已经指出的,世界体系论“把传统与现代的文化差异解释成国际间的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现代化的历史因此是一部建立在国际等级制和不平等基础上的社会历史”,其基本论点是:西方民族国家演化为资本主义强国,是按西方国家利益重构西方国家的政治-经济秩序的结果。

二次大战结束后,随着西欧殖民体系的瓦解和亚非拉新兴国家的独立,从50年代中期起,在西方学术界出现了一股研究这些新兴国家发展和现代化的热潮,“发展”与“现代化”等问题一时成为欧美学术界关注的主题。这些发展理论的侧重点各有不同,但它们有共同特征:第一,都是以“国家”为分析单位,并以此为立足点分析国家的政治制度、经济战略和社会系统,认为发展就是单个社会的发展;第二,追求一个普遍的、一般的发展模式。不管各个国家在历史、文化习俗、资源状况上有何差异,都必须遵循一个普遍的发展模式,即发展中国家只有模仿西方发达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结构以及文化模式,才能真正走向现代化。

这些发展理论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受到强烈的质疑。这主要是由于世界范围内的民族主义运动的兴起,反对霸权、反对帝国主义和新殖民主义成为这一时期的主题。与此相应,在学术领域出现了一股强有力的“反现代化理论”、“反西方理论”,和“反欧洲中心主义”的思潮。熊彼特、波拉尼、阿明等人从经济学的角度对宣扬现代化就是西方化的观点提出了挑战,指出西方的发展是以牺牲发展中国家的利益为代价的。赛义德、伯尔纳和阿明等人则从文化领域对以西方为中心观察东方的“东方主义”提出了挑战,指出西方古典文明实际上来源于非洲和亚洲。

简单地说,华勒斯坦所说的“世界体系”包括政治、经济、文明三个层次。

在华勒斯坦看来,在世界经济形成过程中,有三件事是至关重要的:一是世界在地理规模上的扩张;二是世界经济的不同产品和不同地区的劳动的控制方式;三是相对强化的国家机器的产生,这些国家也随之成为资本主义世界的核心国家。大约在16世纪的西欧,这种世界体系就形成了。

华勒斯坦同意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阶级分析的观点,即在资本主义内部存在着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对立。同时他又认为,世界体系内部,存在着经济专业化的空间等级,即中心和边缘的关系。资本积累过程中的不等价交换不仅存在于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而且存在于中心地区和边缘地区之间。世界范围的劳动分工将世界划分为三个地带:核心地带、半边缘地带和边缘地带。这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与以前的社会体系的根本不同之处。与自由主义贸易学说所主张的贸易对交换双方均有利的看法不同,华勒斯坦等人认为,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之所以能运转至今,其根本点在于核心地区和边缘地区之间长期存在着不等价交换。

华勒斯坦等人认为,国家从来就不是一个完全独立的政治实体,它自产生时起就存在于国家体系中。就像资本主义世界经济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扩展一样,作为世界经济在政治上的表现,国家体系也一直在扩展。在国家体系的变化过程中,存在着双重过程:一是中心区的“中心化”过程,即在世界经济中国家在几个地区不断地垄断商品,利用国家机器在世界经济中使其利润最大化,这些国家遂成为“核心国家”;另一个过程是在边缘区成为“边缘国家”。与这种经济两极化相对应的是政治两极化,即在中心区出现了强国,而在边缘区出现了弱国。

国家体系在运行过程中出现了周期性的变动,华勒斯坦称之为“霸权周期”。自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产生以来出现了三个霸权周期,产生了三个霸权国家:17世纪的荷兰、19世纪的英国和20世纪的美国。在每个霸权周期内,霸权国家在很大程度上将它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甚至文化上的原则和意愿强加于国家体系中。

尽管在16世纪以前世界上存在着不同的文明,但自从以牛顿力学为标志的西方近代自然科学产生以来,科学的发达程度被当然地认为是衡量文明发达程度的标尺。伴随着英国的工业革命以及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向全球的扩展,这种以科学为标志的文明被视为一种具有“普遍性”的文明,这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在文明上的表现。那些处于边缘地区、本来具有自身独特文明的国家由此陷入了二难境地:如果拒绝接受这种文明,边缘地区就很难享受科学文明给世界带来的明显的益处,如果接受这种文明,那就意味着放弃自己以前所具有的文明。

所以在整个19和20世纪,边缘地区的国家在文明上走的是一条无所适从的“Z”字型道路。华勒斯坦把处于弱势的民族国家的“行路方式”生动地描述为“东奔西突”:“普遍主义是强者给弱者的一种礼物,它以双重的约束出现在后者面前:拒绝这种礼物是失败,接受这种礼物也是失败。弱者唯一可行的反应,是既不拒绝也不接受,或既拒绝也接受———简言之,弱者这种看似不合理的(既是文化上的,也是政治上的)东奔西突,成了19世纪特别是20世纪历史的大多数时期的特征。”

看得出来,华勒斯坦在诊断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文化时,明显受到了马克思阶级分析方法的影响。不过在他看来,“阶级”既存在于资本主义国家内部,更存在于整个世界。整个资本主义世界就是一个由中心、半边缘地区、边缘地区组成的阶级体系。“大鱼吃小鱼”不仅是资本主义国家(核心国家)内部的状况,而且这些核心国家本身就是靠吃“小鱼”(边缘国家)而强大起来的“大鱼”。因此少数几个国家的兴起与资本主义的出现既相关又不完全等同———少数几个核心国家(通常被称为资本主义国家)的兴起归因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形成,它们的“发达”,是因为他们在这个体系中处于中心位置,但离开了“不发达”(通常被说成是“发展中”)的“边缘”和“半边缘”的供养和依附,“中心”、“发达”就无从说起。

对边缘地带的持续不断的剥削,构成了少数核心国家发迹史的主要部分。发展理论、现代化理论,以及整个西方社会科学都是在对少数西方国家的发展过程提供合法性论证,这些理论避而不谈西方国家之所以富强的主要原因,把这些国家的发达归结为这些国家内部的原因(文化氛围、社会制度等)。因此,在华勒斯坦等人看来,这些理论的可信性必须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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